青丘界之十二金人第二十回：师徒情深伴双茔（2）

金翅山君阴笑道：“还想用报警烟花？趁早死了这条心吧。我已经命令混入流民队伍的下属点着了你们的粮草车辆，你们来看，”说着向山下一指，小柔眼尖，果然看到流民大营和剑阁守军堆积粮草的地方红光一片，几处浓烟同时冒出，人喊马嘶、纷乱嘈杂之声隐隐可闻。山君得意道，“这一场大火，少不得让李特和他的谋士们顾此失彼、焦头烂额，还要四处派兵防止有人趁乱偷袭。他们岂能料到，我真正的目的只是要拖住他们，这下子谁也救不了你们几个了，乖乖地洗干净脖子等着被宰吧。”

崔绍天龙剑横在胸前，昂然道：“虎怪！你来到神州坏事做绝，尙不思悔改。可惜在杨家坡我周处大哥一念之仁，没有当场取你性命，贻害至今。你还识得此剑否？今天我就代大哥替天行道，将你两条翅膀和项上人头一起取下。”

金翅山君看着黑沉沉的天龙剑，恨得两眼喷出火来，双翅展开，怒吼道：“小的们，谁取了拿宝剑这小子的人头，我就度他去大魔天当圣徒尊者！享尽荣华，纵横宇宙！给我杀！”这些刺客都是衍道宗教徒，被邪教洗脑，已经被训练成为杀人武器，毫无理性可言。听金翅山君一声令下，各持兵刃蜂拥而上，崔绍等人虽然武功高强，毕竟人少，被这些教徒不要命的一冲，很快被人流分开，落入各自为战的境地。

印空没有带镔铁禅杖，伸手拽出身后的齐眉棍，施展开四门棍法，棍风到处将敌人的兵刃崩得乱飞。金翅山君有备而来，从腰中取出一个黑色皮囊，打开囊口将一只奇形怪状的蜂巢祭在空中，顿时“嗡嗡之声”大作，无数体形硕大的黑蜂从蜂巢中飞出，直扑印空的头顶。好个印空小高僧，毫不慌忙，伸手从怀中摸出七宝袈裟斜披在身，袈裟上缀有各种辟邪法宝，散发出瑞彩千条，黑蜂不敢攻入。印空默念法咒，双掌推出，掌心中喷出一丈多长、炽热无比的般若烈焰，霎时间将毒蜂烧了个七零八落，余下的毒蜂见势不好，再也不听山君的指令，有的钻回蜂巢，有的慌不择路，四散隐入黄昏的夜色中逃命去了。

印空大显神威，小柔那堪落他之后？如今的小柔已经生出八尾，自从蒙徐庶教授了周天搬运吐纳功法，每日勤学苦练，功力日渐精进，她也不变化九尾狐灵身，身后诸多尾巴灵华显现，举手投足间天狐九尾功大放异彩，气功弹不断落入杀手阵型中，除了金翅山君有铁骨铜翎护身安然无恙，其他衍道宗教徒是碰着即亡，沾着就伤，人人避开小柔，不敢直摘其撄，只能转而去攻击李荡。

李荡身边的几名亲兵早已阵亡，四个人中，他不懂法术，没有趁手的武器，手中的长剑已经砍杀得卷了刃，形势岌岌可危。好在他力大无穷，不亚于关张之勇，扔掉宝剑冲入敌群，夺过对手的兵刃就是一顿砍杀，杀到兴起处，甚至抓住敌人扭断脖子，将尸体当做双锤四下乱抡，众教徒也就是干些探查军情、谋刺将领的勾当，几曾见过这种冲锋陷阵的勇将？胆破心裂之下纷纷后退。至于几个人中武功最强的崔绍，更是在杀手围困中闲庭信步，他右手挥动天龙剑，将众杀手的兵刃一一斩断，左手使出“百兽形意拳”，忽拳忽掌，不但招数奇幻，手上内力发出更是得心应手、挥洒自如。金翅山君见衍道宗的教徒不是几个人的对手，只好展开双翅化为虎形，带着黑虎族的战士加入战团，自己跃上半空，居高临下地对崔绍发起攻击。黑虎族战士是生力军团，个个铜皮铁骨、动作敏捷，有的还会施展大魔天的法术。衍道宗教徒趁机将队形重新整合，不再分割包围，而是布成一个长蛇卷地阵，将崔绍四人团团围在垓心。这一下形势陡然翻转，只见高台之上，四五十名衍道宗杀手在最外围，中间是七八只魔虎，按照事先训练的阵法交错围攻，天空上还有金翅山君不时用飞刀和利爪策应偷袭。崔绍四人聚在一起，虽然背靠背互相护住了要害，但此刻只能专事防守，无法突围或攻击敌人首脑，处于被动挨打的不利境地。

崔绍天龙剑持续发力，接过了金翅山君和魔虎的绝大部分攻击，护住众人。金翅山君占了上风，眼看计划就要大功告成，不禁欣喜若狂。他看见崔绍在激斗之余，眼光机警地向四面观察，意识到对手想夺路冲出包围圈，当下一声呼啸发出信号，外围的衍道宗教徒推来石块和树枝木桩，将通往高台的山道入口层层堵住，准备给崔绍来个关门打狗。

兵法有云：避实击虚！金翅山君此举反而提醒了崔绍。崔绍心中闪过七八个主意，都是如何冲开一条路，先护着李荡冲出，然后自己再借机遁走。四个人中，崔绍师兄妹都有飞天法术，唯独李荡身高体壮，无法御剑凌空，如今来路已经被断，只有另辟蹊径。

他借着转身移动的机会，一眼看到身后马鞍形的山包虽然高有数丈，但初春料峭，树木稀疏，不难攀爬。崔绍打定主意，低声和印空三人耳语了几句。印空瞅准机会，一声大喝，将齐眉棍插在身前，双掌合十，口诵六字真言，双掌摊开金光大盛，般若烈焰喷涌而出直冲山口，将身前几只魔虎逼开，金翅山君以为四人要向山口突围，急忙发号施令，衍道宗教众纷纷以软盾护住头脸，拥挤在山道入口处排成人墙阻挡。

说时迟那时快，崔绍一声呼哨，天龙剑脱手而飞，小柔也同时运足所有的天狐九尾功，两股巨力同时向马鞍型土丘的方向发动雷霆攻击。由于衍道宗教众的防御力量全部调往了山道入口，靠近马鞍型山壁方向只有五六个人在防守，如何能抵挡得住崔绍和小柔两大神功的夹击？两个教徒被九尾功震死，三人被天龙剑击飞，剩下一人兵刃折断，腿脚受伤，连滚带爬地躲入乱石堆里。崔绍不容分说，猛地将李荡推向山壁，喝了声：“二哥，爬上去，翻山撤退！小柔、印空！我们断后！”

小柔摇身化为九尾狐，印空身披七宝蝉翼袈裟骑了上去，二人升空敌住了金翅山君；崔绍将天龙剑背好，双臂微晃召唤神龙之力，金龙和青龙夭矫飞出，强劲的罡气卷得高台上沙砾乱飞，几只魔虎还算镇定，上窜下跳地和双龙周旋，衍道宗的教徒哪里见过这等威势？不是被神龙掀起的气流龙卷刮得站立不稳，就是被冲击得撞上树桩和石壁，有几个不知死活地上来拼命，被罡气激荡直接弹飞，跌入十几丈深的山沟尸骨无存。

另一边李荡也被崔绍放出的神龙惊得心旌动摇，但他粗中有细，知道此刻自己才是大家的累赘，只要能先逃出去，这几位兄弟姐妹自然能轻松脱身。想到这里，他也顾不得石壁陡峭，树木荆棘刺破手臂，只管一鼓作气向山顶爬去。

金翅山君眼见煮熟的鸭子要飞如何肯依？他奈何不得在地面上大显神威的崔绍，便舒卷双翅放出铜翎飞刀，居高临下地向印空、小柔和正在攀爬的李荡射来。

小柔有九尾神功护体，竖起尾巴一阵搅动，将来袭的飞刀打得七零八落。印空更是神勇，解下七宝袈裟祭于天空，化成一朵红云稳稳罩住李荡的身形，所有飞刀一碰到袈裟，都变成了六出冰花纷纷落地不见。他接着掏出一苇大师交给他的法宝紫金钵盂高举过顶，飞到他身前的铜翎莫名其妙地改变了方向，全部被吸入钵盂之中。

就这样连续得到印空和小柔的支援的李荡，有惊无险地爬过了马鞍型的山顶，向山丘的另一边溜了下去。崔绍刚松了一口气，忽听山背后李荡传来一声惊叫，似乎遇到了什么危险，接着便声息全无。崔绍这一惊非同小可，暗想莫非衍道宗在山后还有厉害埋伏？他拔出天龙剑扔在半空，使出御剑术腾空而起，空中运神龙之力一掌将金翅山君逼退，掩护小柔和印空一起翻过山丘查看详情。

三个人落在山顶，小柔自告奋勇站在山头，用九尾功发出气功弹阻止教徒翻山来追击，崔绍和印空顺着山路，一边呼喊李荡的名字，一边查看道路上的脚印踪迹。下到半山腰的时候，隐隐听到地底下传来发闷的呼喊声，崔绍俯下身听了一会儿，面露喜色道：“是李二哥，他没死。”说完更加小心地循着声音往前走了十几步，看见地面上露出一个黑魆魆的地洞口，李荡的呼救声正时断时续从洞口处传来。

这时小柔完成了阻击任务，也从山顶滑了下来。崔绍听山顶处人声嘈杂，知道衍道宗的教徒即将追杀而来，情况万分紧急，机会稍纵即逝。当即不容分说，抓住印空和小柔的手道：“李二哥掉落洞中，急切之间救不出来，而今之计，只有我先下去陪着他，然后见机行事，与敌人周旋。你们二人赶快下山去找李雄三弟，向大帅报告衍道宗的计谋，请他即刻肃奸并发来援兵。”

小柔一听急了，眼泪汪汪地看着崔绍道：“我不去！这里太危险了。洞底是何情况谁也不知道，敌人要是封了洞口，你和李二哥性命难保。要死，我和你死在一起！”

崔绍从来不忍心对小柔发火，此时心急如焚，吼道：“不许胡说！我不能死，你更不能死！谁都不许说这样的浑话！”见小柔被自己的神情吓住，崔绍声音稍微放缓了些，沉声道：“听我说，你们动作越快，我和二哥获救的可能性就越大。我身负狐尊所托重任还没完成，怎么会自寻死路？这地洞虽然深不可测，但二哥还在呼喊，说明洞中暂时没有危险。我下到洞中，用树枝干草将洞口掩藏，天色昏暗，金翅山君那老贼未必找得到。就算找到了，有天龙剑和神龙诀护身，一夫当关，百无禁忌。我和李荡二哥身上的干粮和水囊足够支持两天一夜，坚守待援绝无问题。”

印空思虑严谨，也反过来劝慰小柔道：“崔绍说得有道理，眼下这是最稳妥的办法。我们走的时候大造声势，让敌人以为我们已经突围，也许就能把敌人引开。以我们的脚程，连夜搬来援兵，明天早上就能大功告成。”

小柔侠骨柔肠，虽然万分不舍，此时也站起身来，化成九尾狐，驮起印空，然后伸出舌头深情地舔了舔崔绍的脸颊和脖颈，腾空而起，先和印空向山头发了一阵九尾功和般若焰，然后调转方向，直向山下跑去。

崔绍见金翅山君庞大的身影从空中掠过，被小柔和印空成功引开。微微一笑，从身边拢来树枝和枯草小心地架在洞口旁，然后一边向洞口下爬，一边翻身盖好草木枯枝。等将洞口隐藏妥当，这才手脚一缩，笔直地向洞口下坠去。他艺高人胆大，每下落一丈左右就伸手或出脚在洞壁上轻轻一撑，凭着自己高超的轻功和出众的内力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降到了洞底。

黑暗中只听金风破空之声，有人持兵刃来袭，崔绍心念如电，低声道：“二哥别误会，我是崔绍！”果然是李荡正在洞底准备迎击从高处下来的敌人，听到来人是崔绍，连忙收剑伸手相接。兄弟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，李荡没想到崔绍没有弃自己不顾逃命，心中感动，哽咽道：“兄弟，你怎么下来了？为什么不先逃？”崔绍抱住李荡宽阔的肩膀说：“哥哥掉下井，做兄弟的要是自顾自逃了，那还算是人吗？哥哥莫慌，我已经安排印空和小柔去搬救兵了，我们不要出声，就在此与敌人周旋。你没有受伤吧？”

李荡活动了一下四肢，低声道：“我皮糙肉厚，这个山洞只有几丈高，摔不死我。没事！”

两个人伏在洞底，听头顶上人的脚步凌乱，突然有沙石和树枝从洞口掉落，接着有人惊呼道：“大家小心，这里有猎人抓捕野兽的陷坑！”

崔绍心里一凉，知道自己草草掩盖的洞口终于被敌人发现，便示意李荡蹲下，自己背靠着石壁缓缓向地洞的另一边移动。只听头顶上有衍道宗教徒大呼小叫：“这个洞好深啊，也不知道有没有野兽落进去，你们说，那几个厉害的家伙会不会躲在底下？”

“怎么样？要不我拿绳子缒你下去看看？”

“放屁！格老子你坏了良心！那几个家伙若藏在底下，我缒下去不是要掉脑壳？你怎么不下去？”

“都不要吵了，我看还是扔几个火把下去，不管是野兽还是敌人，烧死拉倒！”说话间几个松明火把从天而降，好在洞底潮湿阴冷，腐草树叶不易燃烧，但随着火把不停扔下，眼看藏身之地就要变成太上老君的八卦炉。

崔绍暗暗叫苦，心说没想到自己会身陷绝地，被人烧成烤猪。正在急切间四处用手乱摸，在地洞的石壁上突然摸到了一个金属的环状物。借着火光崔绍愕然回头，辨识出身后竟然显出一道石门，手指触碰到的环状物正是这道石门的门环。

崔绍用力拉了拉门环，感觉到石门微微晃动，心里有了点底。见李荡正在用脚踩踏火把，忙把他拉到身边，让他看自己手中的铜环，李荡瞪大了眼珠，用双手推了推石门，沮丧地连连摇头。崔绍双手按在石门上，玄功默运，双臂上的神龙符咒光芒闪动，耳中只听门轴轧轧作响，一扇沉重的石门竟被他缓缓推开。

两人绝处逢生，好生欢喜，待石门推开半人多宽，立刻侧身挤了进去。这时地洞上方落下更多火把，将地上的腐草渐渐烤干燃烧起来。崔绍说了句好险，先捡起两根火把交给李荡，然后将石门重新推回原位，只留下拇指宽的缝隙用来透气。

崔绍正长出了一口气，回头一看李荡正在抚摸自己的胳膊，满眼敬仰神色道：“我的天！好兄弟，我号称力能扛鼎，今天见识了你的力气，这个牛皮下次可不敢再吹了。这么重的石门你都能推开，这身功夫怎么练出来的，快教教我。”

崔绍哭笑不得，急切间来不及解释，只好敷衍道：“我是凑巧碰到了机关，否则这么重的石门，谁能推开？”见李荡还要刨根问底，崔绍连忙转移话题道：“二哥，你快帮我拿着火把，让我看看四周的情况。”

两个人拿着火把四处一照，都吃了一惊。原来石门内竟然别有洞天，不知何人耗费了众多人力、物力，将马鞍形的山体掏空，在里面建造了工程浩大的地宫。两人所处的石室仅是地宫的一部分，便方圆两丈有余，墙壁打磨得光滑平整，房间的中央本有木桌、木椅，因年久无人打理已经腐朽坍塌，只能从房间布局上看得出应该是一间作战用的密室。再往里走，石室的墙壁上有灯斗，里面灌满了灯油，房间中还安装了通往山体外的通风传声气孔，足见当初建造地宫之人心思细腻、设计精巧。

崔绍扯下身上的布条搓成几条灯芯，将墙壁上的灯斗点燃，再运功将石门推上，顺手拔下堵在通风气孔上的木塞，山间清新的空气混杂着地面上衍道宗教徒的声音传进洞来。崔绍听了一会儿，搞清楚众教徒没有发现异常，已经散开队形，继续满山搜索去了。

崔绍和李荡两人举着火把，顺着石室深入地宫，越走越是佩服。这座地宫层叠有致，按军营功能划分，依据山丘体势，建造了粮库、蓄水池、兵器库等诸多设施。中间还有多重暗门，都利用巨石、封土做掩护，俨然是一座军事堡垒。足可以收容近千名甲士。崔绍啧啧称赞道：“这一定是姜侯爷按照武侯方略建造的最后堡垒，按照卖豆腐老爹的说法，侯爷一定是做了最坏的打算，万一剑阁外城被攻破，就带着最后的将士退守这里，和曹魏军死拼到底。”

李荡整个人都看傻了，喃喃道：“这里面机关重重，暗道纵横，要是储备上足够的粮食，守住重要门户，敌人就是千军万马也攻不进来。”

两人说话间走进一个四通八达的廊道，廊道的尽头又出现一道厚重的石门，石门的墙上用各色条石镶嵌，拼出了一幅八阵图。崔绍一声欢呼，宛如见到了老朋友。这个场景实在太过熟悉，和在青丘太乙承天大殿金人阵中显现的一般无二。